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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5章 9.0.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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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毅堂見春生靜靜地瞧著他, 那張十六七歲的小臉此刻微微繃著, 難得一副緊張認真的做派。

這還是沈毅堂頭一回瞧見這樣的模樣, 心中覺得有些稀罕。

忍不住想要逗弄逗弄。

然而又見小丫頭分明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,表情認真極了, 到底不敢造次。

半晌,沈毅堂只伸手摸了摸鼻子, 想了一會兒, 朝著春生道著:“這屋子裏有些悶, 要不咱們倆出去透透吧···”

說著, 只不由分說的去拉春生的手, 春生猶豫片刻, 只得隨著他一道。

書房外有座園子, 裏頭景致甚美,從前頭池子引了一汪池水過來,引到了假山上。

嶙峋假山上清澈的水流湍急湧下,下頭修葺了個小的池子, 像是一座瀑布似的。

池子裏頭擱置了各類奇形怪狀的石子, 岸邊是奇花異草, 紅鯉在裏頭歡快游玩,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似的。

這裏是沈家較為有名的景致之一, 往日裏, 沈毅堂在書房議事兒,時辰久了,便也會過來走一走, 透透氣兒。

旁邊設有一座涼亭,沈毅堂扶著春生,讓她坐在軟榻上。

這會子外頭日頭大好,然到底已入了深秋,怕春生著涼,沈毅堂又隨手將一旁的毯子蓋在了春生身子,自個亦是脫了鞋歪了上來。

只半躺在了春生身側,側著身子,用手撐著腦袋,一臉懶洋洋的模樣。

春生原本是在等著他說正事兒的,然而瞧見他竟一副吊兒郎當頗為不正經的模樣,心中不由氣結,忍了又忍,到底忍著沒有先開口。

沈毅堂瞧著春生兩頰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了,心中覺得好笑,半晌只忍不住坐了起來,飛快的在她鼓起的臉上親了一口。

見她雙眼瞪了過來,沈毅堂忙將人摟在了懷中揉了揉,見春生拿他無法,臉上只笑得甚是得意。

春生惱怒似的往他腰間掐了一把,沈毅堂頓時誇張高聲嚷了起來。

春生見狀面上微紅,他鬧出的動靜尤大,生怕將旁人給引了過來,忙收了手。

沈毅堂哈哈大笑,更為得意了。

兩人鬧了一陣。

沈毅堂喉嚨裏咳了一聲,這才正襟危坐起來。

沈吟了片刻,嘴上適時道著:“就是你聽到的那些···”

春生聞言,見他說起正事了,握著帕子的手不由收緊。

她其實並未曾聽到多少,不過是醒來起來吃茶時,恰好聽到了他的一番部署,那一字一句,看似雲淡風輕,但是樁樁件件皆乃是能夠動搖國本的舉動。

春生對朝局雖並不大了解,但書房裏那一行人,字裏行間的用意,如何聽不懂。

末了,又聽到了關於他的異常身份,及關於···謀反二字,春生還未來得及深思,只嚇得將手中的杯中給滑落了。

這會子亦是正襟危坐起來。

然而,此番沈毅堂說了這幾個字之後,又無甚動靜了。

春生心中其實是有些緊張的,然而被他這態度給弄得,只覺得心中突突的情緒瞬間消失的無影蹤了。

面上堵著氣,不想搭理他了。

心中其實是有些猶豫的,男人在外頭是做大事,女眷原本是不應當去幹涉,過多的盤問的。

沈毅堂這兩年變化極大,也較以往忙碌了許多,無論是舉止性情,還是行事作派都與以往那些世家紈絝的做派不同。

春生知曉他自有章程,胸中自有丘壑,是以,從未擔憂及過問過。

只是,此刻——

目前朝局微妙,她見他鎮日忙碌,只以為他許是涉及到了“奪嫡”的風波中來了,沈家,向來就處在這一場風波中,是如何都逃不掉的。

然而她這會子才曉得,怕是不僅僅的是涉及了這般簡單吧!

春生不由有些擔憂,心中有些緊張,只覺得七上八下的。

她姑且也算是個走南闖北的人,看過了許多話本子,聽過了許多說書的故事,也曾在沈毅堂的書房瀏覽過前朝古跡,對於這奪嫡的風險,不是不知道。

定是如履薄冰,那可是在刀刃上行事兒,稍有不甚,便會掉落深淵,陷入萬劫不覆之地的。

沈毅堂見春生眉頭緊皺起,面上一份憂慮的模樣,知她定是在替他擔憂,只忽而拉著春生的手,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。

嘴裏忽而喃喃道起了往事:“此事其實說來話長,許是還得從三十幾年前說起罷,彼時貴妃娘娘與陛下曾乃是青梅竹馬,二人伉儷情深,到了年紀正準備商議婚事了,卻不想宇文家從中作梗,遵了聖意,將宇文家的長女配給了原來還是皇子的陛下,彼時東宮初立,然有意與宇文家結親,但是太子行事過於雷厲狠絕,極有主張,宇文霖那個老奸巨猾深恐將來無法輕易掌控,便轉而將扶持投向了當時資質平庸的五皇子也就是當今的陛下——”

沈毅堂神色平靜,見春生聽得認真,不由伸手替她撫了撫額間的碎發,又繼續道著:“後來在宇文家的扶持下,五皇子謀得了大統,不過卻猶如宇文家的傀儡似的,處處被壓制著,彼時——”

沈毅堂語氣忽而一頓,只輕聲道著:“彼時外頭宇文家處處鉗制,內又有行事狠絕的皇後步步緊逼,貴妃娘娘在宮中處境艱難,陛下雖極力袒護,難免顧此失彼,正在此時貴妃娘娘懷了龍嗣——”

沈毅堂說到此處,語氣忽而又是一停。

春生只覺得甚為緊張,心也隨著一頓。

沈毅堂見春生如此模樣,便又忍不住揚唇笑了笑,原本以為提及這些心中會是覆雜萬分的,然而此時心卻是出奇的平靜。

片刻後,又繼續道著:“這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,自然深受矚目,然皇後娘娘乃是個狠絕妒忌之人,自是容不得這個孩子的,若生得是公主或許便罷了,可倘若是皇子的話···盡管娘娘處處提防,仍是遭遇了不少兇險,所幸上天眷顧,便是從禦花園的涼亭中滾落了下來,肚子裏的孩子竟然也奇跡般的保住了,只當時身子見了紅,不過八月,便已提前早產,經過九死一生,終是誕下了長公主,許是母子連心,遠在沈家後宅的太太走著走著只覺得腹部劇痛,當時沈家太太年過四十高齡有孕,且與當今貴妃娘娘母子同孕一事在京城已廣為流傳,並不足為奇,只令人驚奇的是,這母子二人又是在同一日誕下了子嗣,如你所料,太太生下的自然是爺,只是——”

沈毅堂說著,只忽而瞇著雙眼道著:“只不過是名義上的罷了···”

沈毅堂隱晦說到此處,便已適時止住了話語。

然而事實已經非常明朗了,不是麽?

春生卻又覺得像是聽了一日說書似的,只覺得那樣兇險,那樣離奇,沈毅堂語盡了,然春生神色還有些呆楞著,許久都反應不過來了。

她以為他只是牽扯到了朝局之中,她雖然聽到說他身份有異,卻依舊不敢往那個方向去想的,可是,這一刻,春生終於明白了他嘴裏道的所謀之事是何事呢?

他曾與她說過的,他要她信她,他定會給她一個交代的。

這樣的交代麽?

春生腦子裏只有些混亂。

沈毅堂見人垂著眼,整個人呆呆的,忙低著頭去摸她的臉,嘴裏道著:“嚇著裏呢?”

然而卻只覺得手下一片濕潤,忙擡起她的臉,卻見春生面上微呆,而眼下卻已留些了兩行清淚,尤不自知。

沈毅堂見狀,便有些慌了,忙捧著春生的臉,用指腹去替她細細擦拭眼淚,嘴裏道著:“怎麽呢,啊,這是怎麽呢,怎麽哭上了,別哭呀,好了好了,是爺不對,爺不該這樣瞞著你,爺也  不該這般嚇唬你,你別哭了···”

沈毅堂許久未惹春生掉金豆子了,此番猛地一瞧見,便有些束手無策起來。

春生見沈毅堂這般著急,這才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,見沈毅堂捧著她的臉,柔聲安撫著,春生只忽而啞聲問著:“你這般涉險,是不是···因著我···”

沈毅堂輕撫春生的臉頓時一楞,見春生紅著眼,但那雙眼經過淚水的洗禮,卻是更加的明亮了,對著那一雙眼,沈毅堂無法隱瞞,半晌,只忽而柔聲道著:“唯有如此,才能成全咱們二人不是麽?”

見春生睫毛閃爍,沈毅堂又忙道著:“其實也是情勢所逼,自從三年前炎兒經過了那般遭遇後,或許便已經註定了爺的命運,你不過是令爺的選擇變得順理成章了些罷了,丫頭,爺曉得你的心思,你不想做妾,也不願被困在這一方後宅之中,爺甚至曾動過休妻的念頭,可爺深知你的性子,便是果真如此,你定也不願犧牲了他人來成就自己的,況且蘇氏乃是爺明媒正娶,後又親自接回來的,委實不該如此待她,爺雖給不了她感情,唯獨這身份,她若是想要,爺便給了,只是這樣一來,咱們的處境便又陷入了困境中,或許突然出現的這一條路,對你對爺而已,是條生路,爺自是甘之若素的···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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